第五届张培刚发展经济学优秀成果奖颁奖典礼暨2014年中国经济发展论坛将于10月25—26日在武汉举行，美国科斯研究所资深研究员、浙江大学科斯研究中心国际主任王宁出席了会议。
以下为文字实录：
王宁：非常高兴有机会参加第五届张培刚发展经济学优秀成果奖颁奖典礼，张先生是中国第一批海归经济学家，32位获得哈佛博士，而且获得了经济学系最佳博士论文奖，张先生回国之后，教书育人为中国培养了一批经济学家，遗憾的是，张老师的学术思想像一颗流星在20世纪中叶的天空划出一道炫目的亮光并瞬间泯灭，张先生的遭遇让我们后人嘘唏不已，那个疯狂的年代，人神公愤，以至于现在年轻人都很难相信那个苦难的真实性。幸运的是张先生在华科星火相传，张先生事业后继有人，他是中国经济学人的骄傲，今天我以后辈的身份表达对张先生的仰慕和怀念，希望我和后代不要重蹈覆辙，远离恐惧，我想这也是张老先生的愿望。
相对于张培刚先生而言，和中国20世纪知识分子而言，自己的授业老师科斯是一个幸运儿，科斯和张老先生是同龄人，科斯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后来老先生移居美国，经历了美国二战之后巨大的世界变化，但不管外面世界怎么样，老先生都很淡定，在自己心中都有一张平静的书桌可以专注于学问。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出生寒门，我对张先生知道的非常有限，我印象中读过他自己写过的文章，老先生从小就很聪明，很年幼就上了武汉大学[微博]，工作的时候在国内做了很多深入的社会调查，然后才有机会到美国哈佛去进学，张老先生的经历和中国20世纪另外一个社会学巨匠的经历非常相似，就是费孝通，就是他们对中国的实际状况有着非常深入的体会和把握之后，然后再进入西方大学学习正规的、系统的知识。有这样的结合，他们才能做出非常出色的成就。
科斯和张培刚先生虽然出生寒门，但通过自己的努力，依靠教育能取得成功。我们研究经济学的知道，当生命开始，到张培刚老先生，到在座的嘉宾以及对经济学有兴趣的同学，学经济学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消除贫困，至少是减低贫困，但大家要想一想，有很多苦难人远比贫穷更为可怕，有自由和尊严的日子，贫穷是压跨不了我们的脊梁。我们外面有滋有的阳光，里面有人性的尊严和求职的欲望，贫穷一定会像冰雪一样熔化，不会持续，他们的经历也说明了这个道理。我们研究经济增长和消除贫困，这当然是我们的责任，当我们的眼光不能仅仅停留于此。
今天我的题目是要谈一谈科斯经济学研究，非常机缘巧合，我98年结实他，做他的研究助理，一直到老先生去年去世，有15年之多，后来跟老先生合作，办学术会议、出刊物，耳闻目染，见到老先生读书治学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字里行间不可言传的一些浅知识，也就是中国说的言传身教，很多知识老师傅传给徒弟，不是口头的说教而是身教，以自己老师的榜样来教育学生，很多东西不是语言所能表达的。所以我今天主要和大家分享一下科斯老先生治理学问的反思，尤其是在他去世前两年，老先生一直在想自己对20世纪经济学有什么贡献，以及20世纪经济学的走向，以及经济学的发展中国可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是老先生经常考虑的一些问题，我就这方面和大家做一个分享。
大家知道科斯有两篇文章非常著名，一个就是企业的性质，另外一篇是企业层面问题。这两篇文章从影响来看，当然是《社会层面问题》影响很大，但老先生一直看好《企业的性质》，他说这篇文章意义更大，这种情况在学界非常普遍，作者对自己学术的评价和市场对学问的评价不一样，大家知道亚当斯密有两本书，一个就是《道德和情操论》，一个是《国富论》，从经济学发展，亚当斯密对整个人类的发展，显然是《国富论》的影响远远超过另一本，但他本人更喜欢《道德情操论》，他去世前两个月做的工作是修改第六版《道德情操论》。从科斯先生的角度来讲，他不太看好的一篇文章却为他赢得了大名，大家都知道尤其是《社会层面问题》这篇文章被人总结为科斯定律，在经济学界里以经济学家名字命名的定律并不多，科斯能得诺贝尔奖和“科斯定律”非常有关。我知道大家对“科斯定律”有不同版本的解说，科斯老先生一直是不接受这个说法的，他认为这篇文章就仅仅指出了分析上的逻辑错误，他说他仅仅证明了2+2=4而不是等于5，这样的发现不值得叫什么科斯定律。但是大家回过头仔细阅读《社会成本》这篇文章，读下来不容易，经济学界有几个简写本，这篇文章有十几节，一般人只读到第五节就结束了，包括科斯定律也是基于前五节的论文，后面六、七、八、九里面有大量关于法律方面的引用，经济学家读起来非常枯燥，但就在这篇文章的后半部分，科斯先生呼吁我们应该用一个新的角度看经济学研究，经济学家想对这个社会有些贡献的话，完全靠理论证明是做不到的，科斯在文章里强调，我们要在不同制度下，比较经济是怎么运行的，这种比较一定要基于经验研究才能做出来，完全靠理论证明是非常误导的。但老先生这种呼吁在学界影响不大，相对于国内而言，尤其前一段时间，科斯经济学在经济学界是一个选学，在美国的话，科斯经济学或者说新制度经济学是非主流。然后对老先生最有影响这篇文章的理解，美国有一位经济学家说，世界上能读懂科斯的经济学家有一掌之说，另外一位经济学家也说，他说能读懂的有一打人(也就是说不止五个人)，也就是说大家对科斯这篇最有名文章的理解和科斯本人的理解是有很大出入的。
老先生觉得很奇怪，一方面他的文章有这么大的影响，但影响不是他自己所期望的，所以他觉得大家误读了他。科斯这个人是谦谦君子，他知道别人误读了他，但他从来没有当面或者书面批判过别人。科斯私下说，别人对我太好了，我不可能公开批判他说的科斯定律的理解是错误的。现在有些人在影响科斯定律的起源，在经济学和法学里研究科斯定律比较文献，从中大家可以看到这其中的问题和现象是什么，老先生的文章、老先生的思想被大家误读，但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你的文章出发展之后，世人怎么理解，这当然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回到老先生的两篇文章，老先生写文章非常强调开门见山，所以这两篇文章的题目就很好说明了这两篇文章所要谈论的内容。假设我们思考、阅读这两篇文章时，我们要考虑一下，老先生在文章后面所说的问题是什么，就是经济学应该研究什么东西东西。第一篇文章他提到了企业的重要性，后面谈到了产权的重要性，企业和产权都是经济运行过程中非常核心的要素与制度保障，从老先生的角度来看，经济学不仅仅只是研究资源分配、机制设计，关注的重点应该放在研究主题(即现实中的经济)上，但应该不是设计出来的，是自然演化的，不是手表、不是汽车，而是跟生物有更多的相似性，是一个有机体，而且是不断演化的，而且将来是开放的。因为我们所有理论都是封闭的，他说封闭不可能有理论，在这种情况下，研究经济学肯定需要理论的支撑，但同时不要忘记，理论是封闭的，现象是活的。
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