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研究参考2022年第1期

我国财富和收入差距的演变趋势与对策

范红忠

本报告通过分析我国前1%人群占全体居民财富和收入占比的演变趋势和演变原因，指出我国财富和收入分配的“金字塔”型结构有加剧的趋势，采取有效措施，降低经济集中度，有助于降低我国财富和收入差距。

一、我国前1%人群财富和收入占比的演变趋势

收入分配结构与财富分配结构分别从流量与存量角度定量刻画了我国的贫富差距问题。图1分别给出了前1%人群财富和收入占比的演变趋势。1978-2007年，我国前1%人群收入占比快速增加，2007年之后，我国前1%人群收入占比高位波动，一直处于较高水平。2019年为14.66%，疫情影响，2021上升到15.72%。 1995-2010年，我国前1%人群财富占比以比收入占比更快的速度提高，2010年之后，我国前1%人群财富占比高位波动，且较收入占比波动幅度更大，2019年前1%人群财富占比30.76%，疫情影响，2021上升到32.63%。 综上，我国前1%人群财富占比和收入占比较高，财富分配“金字塔”型结构显著，疫情加剧了我国的贫富差距问题。

图1 1978-2021年我国前1%人群财富和收入占比的演变趋势

二、我国经济空间集中度与贫富差距的内在联系

我国经济空间集中度是指我国经济在经济发达的特大城市集中的程度。本报告以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苏州和杭州等6个城市GDP占全国GDP的百分比表示。该指标与我国所有特大城市GDP占全国GDP的百分比具有很强的相关性，也与各省内的特大城市GDP占各省总体GDP的百分比具有很强的相关性。因此，该指标反映了我国总体和各省区层面的经济空间集中度。

由图2可知，我国经济空间集中度与前1%人群收入占比和财富排名前1%人群的财富占比具有很高的相关性，相关系数分别为0.89和0.76。我国经济空间集中度与我国前1%人群收入占比的变化趋势，几乎完全一致。

                           

图2 我国前1%人群财富占比、收入占比及经济集中度的相关性

通过采用经济学因果关系检验模型进行检测，进一步确认，我国经济空间集中度是推动我国前1%人群收入占比和财富占比“先较快增长，后高位运行”的重要原因。换言之，我国较高的经济空间集中度是我国贫富差距问题的重要推手。

三、经济空间集中度为何成了贫富差距的重要推手

这与我国当前劳动力市场的重要特征直接相关。在改革开放至今的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主要特征是尖端人才短缺，普通人才和低技能劳动力过剩。尖端人才工资谈判能力较强，普通人才和低技能劳动力过剩的工资谈判能力较弱。

城市规模越大，房价越高，我国尖端人才与普通人才和低技能人才收入的差距就越高。其原因是尖端人才的工资收入中，包含了其居住城市的生活成本和住房成本。一个城市住房成本和生活成本越高，该城市吸引尖端人才给出的工资收入也必须越高，否则，该城市就难以吸引尖端人才。

但是，一个城市吸引普通人才和低技能人才的成本就不用全部包含住房成本和生活成本，甚至不用考虑住房成本就可以吸引低技能劳动力。例如，在特大城市，农民工、年轻大学生、普通白领和蓝领、其他低技能劳动力的工资远远不够支付购房成本。但是，特大城市尖端人才的工资收入必须能够支付其购房成本。

除了工资收入外，较早进入特大城市的尖端人才在特大城市也会有较高的财富收入。由于工资收入较高，较早进入特大城市的尖端人才就会较早地购买一些房产、拥有公司的一些股票，尤其是房价。尖端人才的财富收入基本是其他劳动力没有的。

综上，我国经济在特大城市的集中度越高，尖端人才与普通人才和低技能劳动力之间的收入差距就越大，我国前1%人群的收入占比就越高。在疫情期间，特大城市必须对尖端人才的收入予以保证，但是对普通人才和低技能劳动力却不必保证，导致疫情提高了我国前1%人群的收入占比，加剧了收入差距问题。

我国居民超过70%的财富为房产，特大城市的高房价在财富分配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一方面，特大城市尖端人才的高收入不仅可以累积财富，另一方面，他们还可以凭借高收入较早购买特大城市的房产。随着我国特大城市房地产价格不断提高，特大城市尖端人才的财富必然快速扩张。

特大城市的民营企业因为聚集了较多的尖端人才更有竞争力。随着特大城市的规模增加和我国整体市场规模的增加，特大城市民营企业主及拥有企业股票的少数尖端人才，占有了天时、地利和人和等资源优势，其财富和收入不断提高。

综上，我国经济在特大城市集中度越高，前1%人群财富占比也越高。疫情影响及房地产价格的下调，中小城市普通人才和低技能劳动力的财富有所缩水，在广大中小城市且不拥有尖端人才的传统产业的民营企业主的财富也会缩水，使得我国前1%人群财富占比在疫情中进一步提高，贫富差距问题恶化。

四、对策建议

以习近平经济思想为指导，采取“推拉相济”的策略，着力推进区域和大中小城市协调发展、城乡融合发展、乡村振兴，大力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具体对策建议如下。

1．拉：在中小城市吸引高端人才队伍和高收入群体

其一，推动中小城市和县城医生、教师、公务员等人群的收入待遇，与特大城市医生、教师、公务员待遇均等化甚至略高。在中小城市和县城培育形成一批高收入群体，推进当地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提档升级。其二，推动中小城市和县城高科技人才与特大城市同等待遇，壮大并强化中小城市和县城人才储备力量。

2. 推：限制特大城市住房建设，优化中小城市建设。当前，我国特大城市房价已经很高，继续吸引尖端人才的成本也很高，严重影响了我国对尖端人才的吸引力和竞争力。限制特大城市住房建设，优化中小城市住房建设，一方面可以维持特大城市高房价，防止特大城市房价下降形成系统性风险，另一方面，通过优化中小城市住房、公共品和工业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推动尖端人才向中小城市和县城流动。

3. 拉：采取财税、对外开放等政策，鼓励拥有尖端人才和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向中小城市和县城布局。当前，我国高科技产业、先进制造业主要布局在特大城市，特大城市的高房价已经对这些产业的发展形成了一定的限制。中小城市和县城的产业基本是不具有竞争优势的传统产业。要实现共同富裕、区域协调发展和城乡融合发展，推进高质量发展，必须采取优惠政策，鼓励拥有尖端人才和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向中小城市和县城布局。

武汉经济在湖北省的集中度很高。要加快建设全国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先行区，湖北有必要率先实施上述举措，推进以武鄂黄黄为核心的武汉城市群内大中小城市和县城协调发展，推进“一主两翼”区域协调发展，促进实现共同富裕。

作者简介：

范红忠（华中科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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